“回禀公主，目前证据齐全，奶娘也亲口承认，此事断不会有假。公主一向身居后宫，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无从知晓。如若无事，属下差人送您回宫，拿人这种粗活怕污了公主的眼睛......”

侍卫头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。

“大人，里面的人，已死。”

“什么？”洛凝，香竹和侍卫异口同声的惊呼，她此刻再顾不得其他，踉跄地冲进房里，房间布置的极简，有一人倒在地上，嘴角的血迹已干，那张好看的温柔的脸显得苍白无比。洛凝颤抖着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，那人俨然早已断气。

她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一下子扑倒在他身边，不停的呢喃。

“锦一哥哥，锦一哥哥，发生了什么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，你怎么会如此，醒醒啊，你醒醒看看凝儿，只要你醒过来凝儿愿意相信你，他们说你是细作，你告诉凝儿你不是，你不是对吗？”

洛凝跪坐在地上抱着锦一哭的肝肠寸断，说话也断断续续。她不明白昨夜还好好的一起喝酒，怎的今早一切都变了副模样。

“公主，依属下所见，您还是先回宫比较妥当，这锦一的尸体属下还得带去给仵作验过，您如今这般着实让属下为难啊。香竹，你快劝劝公主，先把她带回去吧。”门外的侍卫又揖了一礼，一脸的为难。

“大人，这里发现一封信。”还在搜查房间的小喽喽们拿过一纸带有花纹的书信，外面的信封很是精致，信封上写着宁安公主亲启。那侍卫接过那封信有些犹豫，按理说这屋里的可疑物件都得带走审查的，只是这信上写着......

洛凝扭过头去瞟了一眼那信封，上面的字自然也是看见了的，原来锦一哥哥走之前还给她留了一封信。

她小心翼翼的放下怀里的人儿，好像怕吵醒了他一般，伸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把，忍着痛开口道：“香竹，把那封信拿着我们先回宫吧，林大人，信中若有可疑之处本宫自会禀明父王和母后，你大可不必担心。本宫就不妨碍你们办差了。”

语气疏离又淡漠，有着毋庸置疑的冷然。

“公主严重了，属下恭送公主回宫。”此话一出，其余人皆附和：“属下恭送公主回宫。”

香竹拿过那封信也跟着洛凝一起离开了，只是现场混乱，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丫头眼角也含着泪，那悲伤似乎并不比洛凝少半分。

院里的一切恢复往常的宁静，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今日显得格外冷吧，奇怪的是，正值春季那门口的一树梨花竟有衰败之像，就好像连它都知道自己的主人不在了似的，在风中飘摇不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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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回到自己宫里洛凝就再也坚持不住了，腿脚不听使唤的跌在地上，眼前浮现出锦一哥哥生前的一幕幕。她记得昨夜她拉着他去御膳房偷吃糕点，他们还喝了酒，锦一哥哥当初送她的那一坛，只可惜她再也无法知道那酒的名字了。

她半醉半醒的靠在他肩上，他说她喝了酒脑子不清醒，等今天夜里有话要告诉她，她当时猜想会不会是要对她表明他喜欢她，不自觉地脸红了好久。

这个从小陪她长大的温润如玉的男子怎么可能是敌国细作呢？他明明善良的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着，怎么会是南越细作呢？说好了要一直陪着她的。

“香竹，你先出去吧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
这呆楞了半天的小丫鬟恍如从梦中惊醒，不动声色的掩去眼里的难过，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。

“香竹姐姐，公主这是怎么了，早膳也未用，怎得出去一趟回来便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，还有你，我怎么感觉连姐姐你也怪怪的。”

小桃手里端着一碗粥一脸的不解，担心公主肚子饿又不敢进去打扰，只能一脸嗔怪的看着香竹。

“没什么，我是看公主难过也跟着难过，自幼跟着公主，这副模样我也是第一次见，咱们先退下吧，让公主自己静一静。”

香竹语气淡淡的回话，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，没看小桃一眼自顾自出了院子。

“什么嘛，也不说清楚。”小桃忍不住嘴里嘟囔，怕公主待会儿有需要便没有走太远，端着碗粥就那么站着。内院丫鬟不多，小桃算是掌事的大丫鬟，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，也无人与她搭话。

洛凝起身去桌旁坐着，拿起那封信一字一句的认真读着。他在信上如是写道：“凝儿，你从小便不允我唤你公主或者殿下，说这样叫太过生分，你总是说名头这种东西都是旁人叫的，我也有幸从小便逾矩。当你看到这封信时，我应该已经不在了，你不知道这封信在我房内藏了许久，我又以何种心情写下这些见不得光的内容。”

“我知道这让你很难以接受，我是南越国的细作，从小就跟着我娘潜伏在这大凉宫中，他们一直想把我培养成最顶级的碟者，还有什么比在敌国王宫里长大更为有利的条件呢。我们步步为营，都成了你身边最亲的人，这等于你把匕首的炳端亲手递到我手上，可是世事难料，我每在你身边多呆一天我就多动摇一分。”

“我终是对不起南越，我爱上你了，凝儿，你相信我吗？我娘每次传递消息的时候，信纸里的内容都是被我换了的，至今为止，我们真的没有传出一丝对西凉不利的消息。”

“欠你的，欠南越的，我孑然一身除了这一条命也没什么可以还的了。凝儿，我知道这么说显得很无耻，但我还是要厚着脸皮求一求你，放过我娘好吗？看在她这些年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，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可能就是她了，为人子女我没办法在她有生之年送她重回故土，还烦请你去像王上求求情，留她一条性命。”

“凝儿，惟愿你余生能过得幸福安宁，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。”字里行间，何其深情。

窗外的梨花开的正盛，与沐梨院门口的那颗截然不同，洛凝想起少时与他一起栽种梨树的情形，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，每天最喜欢跟在奶娘家的哥哥身后与他疯闹。不曾想刚过完十六岁寿辰就竟已物是人非，欢声不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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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书阁里龙潭香味袅袅飘散，主位上的男子雍容华贵，手执一盏琉璃杯轻抿了口茶，不动神色的和棋盘另一端的王后交换了个眼神，还在为自家小公主的话感到诧异。

“哎呀，父皇，你就别在我面前跟母后眉来眼去的了，女儿刚刚说想清楚了，为了大凉万千百姓，我嫁。”洛凝跪在殿内台阶之下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在让人瞧不出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。

“当真？”

“当真。”

“凝儿啊，先起来吧，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，父王和母后自然是为这天下百姓而开心，只是委屈你了。”王后起身去搀扶洛凝，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拍了几下以表安抚。

“中午来清音阁陪父王和你母后吃顿饭吧，我们好久都没像一家人一样好好吃顿团圆饭了，也该享受一下平民百姓的那种天伦之乐了。”

王上放下手中的琉璃盏，眼里很是欣慰，他想过洛凝会来找他闹上一闹，没想到这孩子竟是这般懂事。

“是，父王，但是凝儿还有个条件，凝儿定会安心待嫁，但在凝儿离开之前父王必须放了奶娘，让她同凝儿一起去南越。”

洛凝眼里的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今天穿什么款式的衣服一样，殊不知这话在自己父王母后心里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。

“胡闹，一个敌国细作，就是诛杀九族都不为过，放了？还送她回归故土？此人潜伏已久，心机手段皆为上乘，留在你身边跟你去南越叫本王如何能安心?”凉王不明白女儿为何会提这么荒谬的要求，但这不该是她威胁他答应和亲的理由。

“父王，您先别生气，凝儿并不是想拿这个威胁您，凝儿只是不忍心奶娘丢了性命，千错万错都过去了，奶娘也没给南越传出什么有利的消息不是吗？凝儿是真心想通了才答应和亲，至于奶娘，凝儿心里自有分寸。”

可能连洛凝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这神态像极了当初倔强的母后，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。

“行了，先退下吧，本王会好好考虑的。”凉王看着女儿的背影，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，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
“陛下，不知不觉咱们的凝儿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啦。孩子大了心里明白着呢，早晚要离开我们身边的，由她去吧。”

御书房内只剩下两个老人家独自感慨，自古帝王多无情，洛凝这一去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。